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頭禿

關燈
頭禿

房裏剎時安靜下來,寶玉只顧埋頭心虛,寶釵楞了片刻,未應聲,可能還沒想好說辭。

紫鵑恨不得錘破腦袋,挖出冷暖香一事到底出現在哪個章節。

該死!這穿越系統不給力,至少得把前八十回印在她腦子裏吧!

黛玉見大家都不說話了,吡笑了聲,打破沈默道:“寶姐姐,我逗你呢,做什麽這樣認真?”

寶釵重新端好表情,說道:“如今顰兒是愈發刁鉆了,可叫人應付不來。也罷,賭註頭先說好的,我輸了,自該應罰。”

“冷香丸的方子除各種花蕊外,取雨、露、霜、雪等極寒之物制成,若配暖香,熱性滋補的藥材,我也能寫上一些,只怕顰兒拿了方子,也難湊齊電、光、火、石,寫了豈非白寫。”

“我瞧這屋裏,倒也存著簡便的暖香方子。”

隨著她的話音,寶玉擡起頭來,四處打量:“在哪裏?”

寶釵打趣道:“寶玉,你受累,搬個爐子來,再熏上香料,豈不又暖,又香?”

黛玉自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,身體不自然地微顫一瞬,隨即掩蓋什麽似的,笑道:“瞧瞧,我只提個‘要求’,倒勾出寶姐姐這許多話。”

寶釵微笑道:“自然要說清楚的,可得叫贏家滿意。”

寶玉終於緩過來了,趕緊岔道:“林妹妹,我都學了狗叫,你還笑了,就饒過我們罷,夜還長著,再玩幾局。”

雪雁心思單純,聽不懂這些對話裏暗藏的較量,只對撲克萬分感興趣,將洗好的牌整齊碼在桌案上,催促道:“玩牌玩牌。”

紫鵑見狀,趕忙說道:“難為我想出這種玩法,塗寫半天,胳膊都麻了,你們多玩幾局,才對得起我的辛苦。”

寶釵笑著打趣:“紫鵑最是辛苦!”

波瀾過去,幾人繼續玩牌,有了第一把的尷尬,後幾局贏家再提要求時,都選了便宜好實現的方式。直到襲人見夜深了,過來催促寶玉回去。

夜裏,紫鵑躺在床上,只覺神形俱疲。

不過兩日光景,她已經累成狗了,穿書不都附帶金手指麽,自己的金手指在哪裏?

她理了半天,發現除了意識形態,自己簡直一無是處!何況意識形態太虛了,放在古代社會,根本不是金手指好嘛,簡直是地雷,若多遇上幾個如寶釵一般聰明的,隨時都有可能爆雷!

梳理一番得失,除了黛玉多吃了幾口飯,她什麽都沒得到!

想著想著,紫鵑氣得昏睡過去。

再起時,天光大亮。

紫鵑起身,發現雪雁沒像昨日一樣來叫醒她,穿戴好出屋門,去了趟雪雁的屋子,才發現這丫頭睡得比自己還死!

罷了,可能古人不怎麽熬夜。

紫鵑去到正房,見春纖端著湯藥,正勸說黛玉喝藥。

黛玉側身背向她,嗔道:“不喝。”

春纖簡直手足無措,眼巴巴盯著紫鵑求助。

紫鵑上前接過碗,給春纖遞了個眼色,示意我來。春纖是個寡言老實的性子,見有人接過這燙手活,一言不發地下去了。

紫鵑勸道:“姑娘,好歹喝些。”

黛玉道:“成日喝這勞什子,如今還是這個樣子,可見沒什麽用處。”

紫鵑想了想,道:“我有個想法,姑娘可願試試?”

黛玉擡起頭來看她:“你又想出什麽鬼點子。”

“我在姑娘心裏,就這麽個印象?”紫鵑“委委屈屈”地接話。

黛玉臉上有了絲笑意,罵道:“都說你是瀟湘館最穩重的大丫頭,比起鴛鴦、襲人、平兒也不遑多讓,只我知道,你哪裏穩重,分明是只上躥下跳的猴兒,她們仨加起來,也不及你一分跳脫。”

紫鵑繼續扮“委屈”:“姑娘若嫌我,今兒我便主動稟了老太太去,好讓她給你換個大丫頭使。”

黛玉打趣道:“你敢麽,去問老太太要鴛鴦,小心她拿大棒子將你打出去。至於平兒,你若應付得來鳳丫頭那一攤子事,我打心底裏服你。還有襲人……”

說及此處,黛玉的情緒低落下去,終是沒說出後半段話。

紫鵑何嘗不知,整個賈府的女眷都清楚,襲人將來是要給寶玉做姨娘的。於是逗她道:“我連襲人也比不上麽,看來這四個大丫頭,我算是墊底兒了。”

黛玉還是不接話,紫鵑只得分散她的註意力,說道:“說半天,姑娘肯不肯聽我的‘鬼點子’?”

黛玉想了想,點點頭。

紫鵑道:“雖說苦口良藥,但這東西長期喝也不好,莫不如從今兒起,湯藥喝個三分之二,自然,少喝的藥,得從別處找補回來。”

黛玉有些發懵,問:“從哪裏補?”

紫鵑道:“少喝一口藥,就得多吃一口飯,或多笑一次,怎樣?”

黛玉:“這法子可管用?”

紫鵑心想,現代有種療愈說法,叫做“虛不受補”,大意是身子底子不好,再怎麽補也是徒勞。於是道:“管用,如今我懂的可多了,我是姑娘的人,也是姑娘的百科全書。”

黛玉楞了一瞬,隨即笑罵道:“今兒算是開了眼,見著真正的‘王婆’了。”

紫鵑將藥碗遞給她,心想王婆就王婆,她老人家好歹青史留名兒了,比作自己不算虧。

用了早,喝了藥,黛玉今日精神不錯,提議四處逛逛,正合了紫鵑的意。

給黛玉調理身子正在進行中,這個急不來,假以時日才能見成效。那麽第二步,就是拿回林家的家產。

書中並未明確說明林家到底給黛玉留了多少家產,但建造大觀園的費用上百萬,賈府早就是入不敷出的狀態了,還上下過著奢靡享受的生活,銀子花得如流水一般。

說賈府沒貪林家的銀子,誰信?

作為一個現代人來講,拿我的錢,就是要我的命!

黛玉可以大度不計較,她紫鵑卻做不到,必得把這些銀子統統拿回來!

大觀園裏逛著,紫鵑一邊想這些問題,一邊被眼前的景象震撼,好一個烈火烹油,鮮花著錦。

她單是看著就肉痛萬分!

欺負黛玉一個孤女,還讓她落了個身死魂消的結局,已經不能用臉皮厚來形容了,根本是敲骨吸髓,把人往死裏坑!

紫鵑越想越氣,黛玉得空,瞧了眼她的臉色,詢問道:“你怎麽了?”

她深吸幾口氣,說道:“姑娘,你可算得清這賈府上下的收入與花銷?”

黛玉頓了頓,道:“沒想過這個問題。若要仔細算,還是算得清的。”

紫鵑恨不能立馬搞個計算器來,讓她現在就一筆一筆算出來!只是想歸想,按照原書的節奏,她穿過來的這幾日可能都寫不出一個章節,凡事須得一步一個腳印來。

紫鵑只得敷衍道:“姑娘若得空了,不妨算一算。”

走到個小亭子邊,黛玉坐了下來,有一下沒一下地錘腿:“算這個做什麽?”

紫鵑:“早晨姑娘說我比不過平兒,理不清榮國府裏的一攤子賬,我想跟姑娘學學,好不讓人比了下去。”

她故意做出一副不服氣的模樣,引得黛玉發笑道:“沒看出來,你還有這上進心。”

紫鵑撒嬌道:“姑娘就教教我嘛。我是理科生,數字還不錯的,保管一教就會。”

黛玉微微睜大了眼:“理科,數學,這是什麽?”

紫鵑在她面前並不掩飾,反正都稱自己瘋了,不如一瘋到底,盡量淺顯地解釋:“比如詩詞歌賦,八股文,策論這些,叫做語文。有關數字,計算方面的,叫做數學。”

黛玉握起的小拳頭沒落在腿上,驚得停在了半空,喃喃道:“紫鵑,你再這樣下去,我都得信鬼神之事了。”

紫鵑心裏十分愁苦,自己好好的一個無神論者,也是穿書後才信的鬼神,不然穿越這種事,又該如何解釋?

“姑娘,你當我瘋了,開竅了,什麽都可以。我腦子裏裝滿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,自己都無法控制。”

正說著,橋對岸走來個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髻,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,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的艷麗美人兒。

那美人看了過來,身姿搖曳地調笑道:“喲,林丫頭,你們主仆倆,在這裏說什麽悄悄話。”

黛玉站起身,依著她的話接道:“是哪陣風,將鳳姐姐這個大忙人吹了過來。”

紫鵑行了個禮,心道竟然這麽快就見到了傳說中的王熙鳳!

她讀的是高公續的這版紅樓,其它版本只粗略瞧了眼結局,沒有深思。

高公續的這版,王熙鳳與黛玉的關系前後發生大轉折,也是讀者們最為詬病的地方。

曹公在前八十回寫得很清楚,王熙鳳與黛玉兩人沒有直接的利益糾葛,並且對於王熙鳳來講,黛玉若做了寶玉夫人,她身嬌體弱,終日服食湯藥,根本無法撐起榮國府的掌家之事,可還不得她繼續掌權操持。

但後頭章節,卻又是王熙鳳使出的“調包計”,將黛玉調換成寶釵,嫁給賈寶玉,相當於給自己豎了個勁敵!

前後反差實在太大。

紫鵑在腦子裏過這些事情時,黛玉已經與王熙鳳聊好一陣兒。黛玉道:“今日細瞧這大觀園,只覺如臨仙境,當初修建時,可不得花好些功夫在裏頭。”

王熙鳳感同身受道:“好妹妹,可說著呢,當初為元妃姐姐省親,賈府的老少爺們兒,頭都快熬禿了。如今建成這樣什兒,已算盡了全力。”

黛玉指著一塊巨大的假山石,問道:“單這個,材料、人力、運輸、布景,哪樣都得仔細,怕是銀子堆出來的罷。”

紫鵑心道不妙,雖然很欣慰黛玉想著她的話,但都怪自己,什麽都還沒理順,就叫她如此冒險。

要說其它的,王熙鳳與黛玉之間都好說,單單不能染指權力與銀子,更不能顯露出她的聰明才幹,那可是王熙鳳的大忌!

果不其然,王熙鳳調轉話頭,打趣道:“姐姐我理順內眷裏的事都不容易,這不,今兒又得算下月花銷,平兒昨夜理單子,熬了個大夜,今日看著焉焉的,怪心疼。”

黛玉順口接話:“平兒姑娘辛苦。”

王熙鳳道:“這大觀園只知是用銀子堆的,老爺們做的主,沒打我手上過,哪懂得這塊石頭花了多少,那片塘子又填了多少,妹妹可是為難我了。”

聞言,紫鵑上前一步,替黛玉擋住風口,乖巧地道:“姑娘出來好一陣兒了,雪雁那丫頭今日在搗鼓蔻丹,不知把瀟湘館作成啥樣。”

王熙鳳看向紫鵑,笑道:“今兒早膳時,我伺候老太太用飯,寶玉跑了來,說紫鵑發明了一種紙牌,叫‘撲克’,你們幾個玩到半夜,說著還挺高興,然後就被老太太好生訓了一頓,罵他不讓林丫頭好生休息。”

紫鵑不敢接話,怕露馬腳。昨天一個寶釵,今天一個王熙鳳,這倆人精,她的頭才快禿了。

黛玉輕輕一笑:“左不過是些消磨時日的玩意兒,鳳姐姐得空了,過來玩。”

王熙鳳拂上她的小臂,笑道:“快回罷,仔細身子骨,我也還有點子事,回見!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